兩年多的疫情加速了高等教育數字化轉型，元宇宙大學正成為高等教育數字化轉型的新熱點和新高地，今年一批美國大學生開始了基于3D虛擬現實技術構建的元宇宙大學生活，一場教育革命正悄然發生……
魔法學校：校園和課程
今年秋季，在美國，有十幾所大學的學生，無論是宅在家里，還是身在學校，或是人在旅途，只要戴上學校配發的VR頭顯，便能以自己設置的數字化身，穿行漫游于數字孿生校園。
數字校園按照真實校園復制，其中3D建筑景觀跟現實中的校園完全一樣。在數字校園里，學生能跟相遇的同學或老師打招呼，聊天交流——當然這些同學和老師也都是化身人物。學生可以走進行政大樓，行政人員的數字化身會在那里與學生見面并回答問題。下課后，還可以和住在幾百英里外的同學在學生休息室見面，或在花園中下棋，或在校園里玩飛盤。
數字化身能夠進入虛擬校園里的不同課堂上不同的課程。位于田納西州納什維爾市的菲斯克大學（Fisk University），醫學預科和生物學相關專業的學生，可以在元宇宙人體解剖實驗室里，上不同尋常的人體解剖課。
一位教授把手伸進一具尸體的胸腔，取出一顆人的心臟，把它遞給一位學生。學生能感覺到手中心臟的重量，他還可以把心臟翻過來察看。心臟可以放大到 8 英尺高，全班同學可以走進心臟，在里面觀察并觸摸心室壁。就在巨大的主動脈瓣內，一場課堂討論隨之而來。當學生們集體就正確的診斷達成一致時，他們擊掌相慶，同時感受到手掌碰撞的觸覺快感。
元宇宙課堂可以解剖探索完整的人體器官、骨骼結構、肌肉結構系統，而這一切又都是在學生與老師、同學面對面交流中完成。
在佐治亞州亞特蘭大市的莫爾豪斯學院（Morehouse College），生物課上學生們可以和教授一起站在虛擬教室里，手拿一個真人大小的分子，解構并重建它，而不是以傳統學習方式在一本書里或在2D視頻中觀看復雜的分子結構。
虛擬課堂上的分子都是數字化的，在3D 空間中創建，教室里的每個學生都有足夠的分子模型供學習了解。學生可以跟隨教授在輸卵管內進行團體旅游，學習生殖健康，并在里面展開班級討論。世界歷史課上，教授帶著學生們從非洲到歐洲再到亞洲，一路漫游，環游世界。文學課上，教授和學生們在一艘星際飛船面前，穿上太空服，在飛船外一邊散步，一邊研討太空文學……
這一切簡直就是動畫片《魔法校車》的情節，古怪的紅發小姐弗瑞絲帶領她那班頑皮精怪的學生，搭乘神奇校車漫游人體，穿越颶風，從花心到蜂巢，從火山到南極，從海底到太陽系……一路奔波，經歷種種科學冒險與探索。
這種借助虛擬現實技術創建的數字孿生大學和其中的虛擬現實課程，為學生們帶來身臨其境的在線學習，增強了學生的學習體驗，同時催生了一個由Metaverse + University構成的英語新詞——Metaversity。有人將這個詞譯成元大學。這里“元”指“元宇宙”，而“元宇宙”三字比“元”更廣為人知，筆者以為譯為“元宇宙大學”更易理解。
疫情催生元宇宙大學
新冠疫情給世界各地的大學帶來挑戰。疫情肆虐期間，為防止聚集性病毒傳播，美國高校紛紛暫停課堂面授，改上網課。此后兩年多，在線教學成為美國大學主要教學方式，學生們一般通過ZOOM平臺上課，為此人們戲稱疫情時期的大學生畢業于同一所大學——“ZOOM大學”。
傳統視頻網課雖有利于防疫，但存在種種局限，現場感低，互動性差，被動乏味，溝通欠佳，教學效果無法與面對面授課相比，一種“ZOOM倦怠感”在大學蔓延。傳統在線教育遇到挑戰。學生、教師、社會、高等教育，在這后疫情時代，都期待一種更加身臨其境的在線教育方式。
第一個元宇宙數字孿生校園出現在美國加州。2020年5月16日，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舉辦了一場虛擬現實畢業典禮，為此學校重建了包括體育場和小商店在內的100多棟虛擬建筑，這大概是第一場在元宇宙中舉辦的大學畢業典禮，也是元宇宙大學即將來臨的先聲。
第一個敢吃螃蟹、變身元宇宙大學的高校，是莫爾豪斯學院。在新冠大流行初期，該校管理者和教師們不滿在線遠程教學的效果，試圖尋求改變。他們聯系了致力沉浸式教育的初創公司VictoryXR，希望創立一種比Zoom更好的遠程學習解決方案。
2021年春季，莫爾豪斯學院利用高通公司的資金，在VictoryXR幫助下，創建了一個數字孿生校園，制作了生物學、無機化學和世界歷史虛擬現實課程，成為史上第一所元宇宙大學。學生在學期開始時會收到頭顯，在期末結課后歸還。從那時起，莫爾豪斯學院就加大了元宇宙教育力度，在秋季學期開設了更多課程。
菲斯克大學緊隨其后，建立了自己的數字孿生校園，其人體解剖實驗室的用例特別強大。
從2D在線教育到3D元宇宙虛擬現實教育，是一個顯著的跨越。
首先，構建了數字孿生校園
該校園的價值就在于在虛擬世界中為學生創造一個學習的生態系統。它能以極低的成本虛擬構建實體校園中最具標志性和象征性的建筑、區域，還可以打造想有而不曾擁有的任何東西，為學生提供無限的課程場所、博物館或實驗室。
其次，極大地提高了課程的交互性
虛擬現實教室超越了傳統教室的邊界，能以傳統課堂無法實現的方式豐富學生的學習體驗。如向學生展示一個放大的DNA鏈，讓他們更逼真深刻地了解DNA鏈的結構；或讓學生坐在法庭中的法官席上，沉浸在湯姆·羅賓遜案件的審判中，學習理解小說《殺死一只知更鳥》；或是回到過去研究黑奴所遭受的苦難……凡有所想，皆可實現。
南達科他州立大學副院長Greg Heiberger在虛擬現實課堂中觀察一個巨大的DNA鏈
VictoryXR 首席執行官Steve Grubbs說：“虛擬現實的興起正在重新定義教室。遠程學習解決方案打破了物理桎梏，VR校園使教授和學生能夠再次走到一起，進行教學、學習和解決問題。”
目前已經開展元宇宙高等教育的大學有：
莫爾豪斯學院（Morehouse College）
菲斯克大學（Fisk University）
加州州立大學多明格斯山分校（Cal State Dominguez Hills）
阿拉巴馬州農工大學（Alabama A&M University）
西弗吉尼亞大學（West Virginia University）
堪薩斯大學（University of Kansas）
圣安布羅斯大學（St. Ambrose University）
俄勒岡州西南部社區學院（Southwestern Oregon Community College）
新墨西哥州大學（New Mexico State University）
南達科他州大學（South Dakota State University）
北伊利諾伊大學（Northern Illinois University）
馬里蘭大學全球校區（UMGC）
這些學校被人們被稱為“元宇宙大學的先驅”。
游戲化教育益處多
任何新生事物都免不了人們的質疑和批評。有些人擔心元宇宙大學的教育質量和教學效果，有人擔心元宇宙大學的學生會與社會隔絕……然而首批元宇宙大學實踐者的積極反饋，以及多家權威機構的研究成果，消除了人們的疑慮，平息了批評的聲音。
元宇宙大學提高了學生的成績、滿意度、參與度、成就感及課程保留率。莫爾豪斯學院VR世界歷史課學生平均成績比前一年Zoom授課與面對面授課時提高了10% 。從其他 VR 課程中采集的數據顯示，與傳統面授和線上授課相比，學生的滿意度、參與度、成就感及課程保留率總體上升。
“我的學生更愿意學習難以掌握的主題，”莫爾豪斯學院化學教授和元宇宙項目主任Muhsinah Morris 博士說：“你看不到分子，但在我教授高級無機化學的虛擬現實教室里，你可以。你實際上可以構建分子的3D 表示。學生們會更快地了解真實情況。與我參與的任何學習創新相比，元宇宙中的莫爾豪斯對我所教的學生產生了最大的影響”。
馬里蘭等多所大學的研究結果都印證了實踐者的正面感受。如馬里蘭大學最近一項研究指出，虛擬現實教育比基于平板電腦或傳統電腦的教育，學習效果更好。研究發現，與2D個人電腦相比，在虛擬現實中呈現信息時，人們記憶能力更好，回憶能力更強。VR參與者的總體平均回憶表現比使用傳統顯示器的參與者高出8.8%。更重要的是，VR的回憶準確率中值幾乎高出12%。
馬里蘭大學計算機、數學和自然科學學院院長Amitabh Varshney表示：“數據令人興奮，因為它表明沉浸式環境可以為高水平的教育和培訓提供新的途徑。”
馬里蘭大學的研究還發現，虛擬現實教育可以減輕學習的痛苦。讓學生對學習感到興奮常是一個挑戰。大腦充滿無盡的好奇，但也很容易分心，大多數傳統方法并不能吸引大腦的全部注意力。只要有窗戶，有其他同學，有呼吸，有聲音……學生就會分心，大腦中的路徑會不斷地與外界接觸。虛擬現實教育提供了一種方法，不僅可以減少干擾，還可以建立一個引人高度關注的學習環境,這絕對有助于緩解學習帶來的“疼痛”。
針對元宇宙大學會造成學生與社會隔絕的擔心，VictoryXR首席執行官Steve Grubbs解釋道：“即使你是一個遠程學習者，你也可以和你的教授和其他學生一起上課，分成小組，做項目，說話，大笑和學習。這是一種戲劇性的社交體驗。”
馬薩諸塞大學波士頓分校應用倫理中心的哲學教授 Nir Eisikovits 說：“元宇宙大學創造了一個完整的基礎設施，人們的身體雖然實際上并沒有在一起，但它會比 Zoom 更令人無法抗拒。”他認為當前2D版本的在線教育對教師和學生來說是一種平淡無奇的體驗，“在某種程度上，無論我們喜歡與否，在線教育正在成為一個日益增長的現實，這有可能需要通過更身臨其境的體驗來升級它。”
總之，虛擬現實教育將學生們喜愛的視頻游戲的一切元素融合在一起，打造出了一個游戲化的教育工具。它有利于加強學生與其學習內容和對象的互動，有利于強化記憶，展開探索，滿足好奇心，提高學習效率，促進學生個人成長。
創造讓學生熱愛學習的產品
元宇宙大學的最初推動者，是成立于2016年的VictoryXR。這家總部位于愛荷華州達文波特市的公司，致力于開發基于VR技術的沉浸式課堂和校園，是美國虛擬現實教育的領跑者，2021年獲得美國數字學習創新先鋒獎。
公司創始人和首席執行官Steve Grubbs曾是一名政府官員，20世紀90年代初，作為愛荷華州眾議院教育委員會主席，他主持通過了該州的一項技術資助法案，將電腦、軟件和視聽設備引入中小學課堂。他說：“我的父親是一名教師，我也試圖通過州一級的政策制定來改善學校，而我得出的結論就是，除非學生喜歡學習，否則讓他們學習永遠是一場戰斗。所以我開始創造一種產品，讓學生熱愛學習。”
VictoryXR平臺提供VR沉浸式教室和校園，學生和教師可以在同步的虛擬環境中互動，師生討論問題，協同進行試驗，教師解疑答惑，大家在教室里毫不費力地走動，就像在真實的教室里一樣。教師經過培訓，可以方便地使用平臺提供的3D虛擬教學模型。目前3D虛擬教學模型已超過6000個，而且還在增長。在平臺上，教師可以創建班級和課程，向學生教授各種科目。虛擬校園里有一個能模擬實地考察的圖書館，在里面可以游覽美國大峽谷、愛荷華州的農場、甚至是中國的長城。
經過六年，VictoryXR從3名員工發展到35名全職員工，去年收入超過100萬美元，預計今年總收入將超過220萬美元。除了支付初始建設費用，VictoryXR還向各學校收取每個學生每年200美元的虛擬空間使用費。隨著高校不斷擴大其VR產品的規模，該公司將通過這些已經建成的虛擬空間賺取更多利潤。
目前，VictoryXR已與17家大學及3所中學建立了合作關系，并與多所高校簽訂了建設數字孿生校園的合同。一個典型的數字孿生校園的成本約為5萬美元。為了打造這些數字校園，VictoryXR綜合使用了谷歌地圖、學校照片和建筑平面圖等。今年秋天，首批將推出12所元宇宙大學校園，希望明年能有100所投入運營。
Steve Grubbs說：“我們就是一家元宇宙中的建筑公司，我們的團隊正在復制現實世界的每一扇窗戶，每一塊磚頭。進度快的話，我們可以在8到12周內完成這項任務。我們已經度過了虛擬現實早期漫長而艱難的過程。現在我們的船帆已經有些風了。”
2022年，擁有 1.5 億美元的 Meta 沉浸式學習項目開始介入元宇宙大學建設。多年來，不少高校一直希望嘗試使用虛擬現實作為教學工具，但由于頭顯設備價格不菲，創建引人入勝的虛擬教學空間和課程也很昂貴，只能望洋興嘆。今年，作為Meta 沉浸式學習項目的一部分，Meta為首批參與元宇宙大學建設的每所學校提供500,000美元和Quest 2 VR一體機，供其使用VictoryXR沉浸式教學設施和課程。
目前，Meta并沒有向建設元宇宙大學的院校收費，公司發言人表示：“從這些合作伙伴中獲取收入不是我們優先考慮的問題。教育是元宇宙的一個令人興奮的用例，Meta的沉浸式學習體驗將幫助世界各地的創造者們獲得元宇宙技能，并為學習者創造沉浸式的體驗。”
Meta沉浸式學習負責人Monica Arés認為，虛擬現實技術的興起將目前的教育變成一種“三結合”的模式：即在“在線、面對面和虛擬”之間無縫移動，不受時間、旅行和規模的限制。不過，Meta有一個宏大的計劃：要把元宇宙——也就是數字校園的最終落腳地——變成一個賺錢的機器。扎克伯格表示，公司的目標是在元宇宙中推動價值數十億美元的商業活動，希望在未來十年擁有至少十億用戶。
市場研究公司Grand View Research的一項分析顯示，2021年VR市場的價值為218.3億美元，預計在2030年之前每年將增長15%。密歇根大學負責學術創新的副教務長James DeVaney認為：“新冠疫情期間，各大院校爭相開發在線課程的情況讓許多大學重新考慮虛擬現實和增強現實的可能性，尤其是針對那些不能在教室里上課的學生。在危機中發展起來的在線學習與精心設計的虛擬學習是不一樣的。”由此看來，小扎的數十個“小目標”的希望也許并非夢想。
近日媒體披露扎克伯克轉型元宇宙后資產縮水近5000億人民幣。一些急于獲利的資金不看好轉型元宇宙的meta，選擇了離它而去。此刻小扎向大學提供資金、贈送頭顯，不免讓人聯想到四十年前蘋果公司初創之時，蘋果電腦不為人知，為打開銷路，公司曾向學校捐贈了數千臺個人電腦。任何新生事物在發展初期總不會一帆風順，總免不了遇到挫折與冷遇。不改初心，堅持理想，才是成功之道。好戲才剛開鑼，讓子彈再飛一會兒。
元宇宙大學既能提升教育水平，又能推動企業和經濟發展，何樂不為？美國元宇宙大學完全自民間發起，共同的需求和理想讓高校與企業走到一起，共襄盛舉，并形成快速發展的良好勢頭。成功經驗值得研究借鑒。
革命正悄然發生
上世紀二三十年代收音機風靡世界，人們驚訝于這種在空中傳輸信息的聲音。上世紀四五十年代，隨著電視的出現，一切都改變了。突然間，擠在收音機旁聽喜歡的節目被觀賞全新的視聽形象所取代。從廣播到電視的飛躍是戲劇性的，它永遠地改變了世界。
今天互聯網很像當年的無線電，幾乎全方位地改變了世界。基于互聯網的虛擬現實、增強現實及元宇宙沉浸式技術的發展，將再次悄無聲息地顛覆過往，改變一切，這其中也包括教育。兩年多的疫情加速了高等教育數字化轉型，元宇宙大學正成為高等教育數字化轉型的新熱點和新高地，一場革命正悄然發生……
在國內，近年來個別高校開始嘗試元宇宙。2021年12月，中國傳媒大學動畫與數字藝術學院打造了虛擬中傳校園，亮相百度元宇宙平臺希壤。2022年4月，浙江大學國際聯合商學院的元宇宙校區正式啟動。然而，國家教育主管部門主導的數字化教育，仍僅停滯于投入重金建設慕課等傳統2D數字化課程。新一代3D虛擬現實教育和元宇宙大學將帶來的革命性變化，尚未引起關注和重視。
元宇宙大學已如初升的太陽噴薄而出，中國高等教育將如何應對？
